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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政黨還是幫會?百年中共用紀委家法治黨

中共對付涉及貪腐的黨員,通常動用「家法」先行「自清」,再把查出的罪行送交檢方。這種體制下,中紀委及各級紀委,反倒成了太上辦案機構。圖為2015年時任中紀委副書記黃樹賢。(中新社)
中共對付涉及貪腐的黨員,通常動用「家法」先行「自清」,再把查出的罪行送交檢方。這種體制下,中紀委及各級紀委,反倒成了太上辦案機構。圖為2015年時任中紀委副書記黃樹賢。(中新社)

中央社記者邱國強

2021/06/28 10:09(11:05更新)

中共建黨百年來,多數時間一直存在著嚴密的組織力量,控制著所有黨員,進而擴及它統治的人民。因此,與其說中共是個現代意義的「政黨」,不如說中共更像是個高度政治性的「幫會」,讓成員不敢恣意妄為。

那麼,中國共產黨是靠什麼力量控制著它的黨員,讓這些黨員如同幫會成員般,對整個幫會乃至於幫主心生畏懼?這個政黨,有著超乎尋常政黨的「內部糾察」機制,甚至可說是「家法」機制,負責執行糾察任務,以「家法」執行「幫規」,以收「自清」之效。

這就是中共體制內的「紀律檢查委員會」,簡稱「紀委」。在歷史上,像是1949年中共建政前,以及1955至1969年間,它曾被稱為「監察委員會」或「審查委員會」。但名稱雖改,職權不變。

至於紀委的權威性,基本上存乎中共領導人一心。像是延安時期毛澤東治下的中共,以及現任總書記習近平治下的中共,當年的監委,如今的各級紀委、特別是中央層級的「中紀委」,是會讓黨員膽寒的機關。因此,曾有人將中紀委與明代的「錦衣衛」相比擬。

中共內部設置的紀委,小自農村的鄉鎮及城市的街道,大到中央及解放軍,各個層級一應俱全。有鄉紀委、鎮紀委、街道紀工委,也就有縣紀委、市紀委、省紀委。最高一層的,就是近年來令黨內貪官聞之色變、甚至了無生趣直接跳樓的中紀委了。

至於鄉鎮、街道以下最基層的村、社區黨委支部裡,雖然沒有設置「紀委」這個單位,但還是設置了「紀檢委員」。可見中共對紀檢工作有多重視。

根據黨章規定,中共各級紀委的主要任務是:維護黨的章程和其他黨內法規,檢查黨的路線、方針、政策和決議的執行情況,協助黨的委員會加強黨風建設和組織協調反腐敗工作。

因為這樣的規定,中紀委及各個地方紀委,便有權力以「維護黨章、黨規」的名義,以「檢查路線、方針、政策是否有效執行」的名義,以「加強黨風建設」的名義,以及「反腐敗」的名義,對至今已達9000萬人的中共黨員,進行各種形式的調查,且給予相應的黨內懲處。

在民主國家裡,調查各種犯罪是公權力的職責。舉凡檢察署、調查局、警察局,或是一些國家針對公職人員設置的廉政署,都是犯罪的調查機關。因此,一般民主國家政黨的黨員如果涉及犯罪,仍是由公權力單位調查,若是違反內規,頂多就是開會討論如何處理。

但在中共治下的中國,「以黨領政」是基本的政治結構與政治原則。中共對付這些違反黨規黨紀、政策執行不力,乃至於涉及貪腐的黨員,卻先跳過這些執法的公權力單位,而是動用「家法」先行「自清」,再把查出的罪行送交檢方,再移送法院審理判刑。

這種體制下,中紀委及各級紀委,反倒成了太上辦案機構,法院和檢察署,則只是簽字蓋章,最後執行處罰關押的單位,使「家法」大於「國法」。

而中紀委及各級紀委,就是這個宛如棍棒的「家法」。只要中紀委及各級紀委鎖定對象,要求「在規定期間到規定地點」應訊─也就是「雙規」,或是不用「雙規」直接上門把人「帶走」,就夠讓這名對象坐立難安了。

為什麼中共黨員對中紀委及各級紀委如此忌憚?這是有著歷史原因的。從2013年10月時任中紀委副書記吳玉良的公開談話中,就可窺知一二。

吳玉良當時表示,革命戰爭年代(1949年中共建政前),中央一級的紀律檢查機構主要職責是「維護黨的團結統一,嚴明黨的紀律,『清除』黨內叛徒,和『處理』犯錯誤的黨員」。

在中共黨史上,1942至1945年展開的「延安整風」,就是一場血腥殘酷的黨內大清洗,造成多達1萬名黨員喪生。而負責執行「清除」和「處理」叛徒和犯錯誤黨員的,就是吳玉良口中,中央一級的紀律檢查機構。

事隔近70年後,功能未變,但權威略有下降的中紀委,隨著2012年11月習近平擔任中共總書記,取得最高權力後,在他一聲令下,藉由時任中紀委書記、現任中國國家副主席王岐山的強力執行,中紀委在全黨展開了如火如荼的反腐工作,讓中紀委的權威快速上升,幾乎達到了中共黨史上的巔峰。

習近平2012年11月就任中共總書記後,藉由時任中紀委書記、現任中國國家副主席王岐山(圖)的強力執行,中紀委在全黨展開了如火如荼的反腐工作,讓中紀委的權威快速上升,幾乎達到了中共黨史上的巔峰。(中央社資料照片)
習近平2012年11月就任中共總書記後,藉由時任中紀委書記、現任中國國家副主席王岐山(圖)的強力執行,中紀委在全黨展開了如火如荼的反腐工作,讓中紀委的權威快速上升,幾乎達到了中共黨史上的巔峰。(中央社資料照片)
中共總書記習近平上任以來,中紀委拿下了不少違法違紀的現任或卸任高官,最受矚目的莫過於前中共政治局常委周永康(中),打破了文革結束後,反腐案件「刑不上(政治局)常委」的潛規則。(中央社資料照片)
中共總書記習近平上任以來,中紀委拿下了不少違法違紀的現任或卸任高官,最受矚目的莫過於前中共政治局常委周永康(中),打破了文革結束後,反腐案件「刑不上(政治局)常委」的潛規則。(中央社資料照片)

習近平上任至今逾8年半,中紀委拿下了不少違法違紀的黨內幹部,特別是不少被列為「大老虎」的現任或卸任副國級、甚至正國級高官。其中最受矚目的,莫過於曾在政法系統權傾一方的前政治局常委周永康,打破了文革結束後,反腐案件「刑不上(政治局)常委」的潛規則,震驚中外。

這8年半,除了周永康這1個正國級高官,還有徐才厚、蘇榮、令計劃、郭伯雄、孫政才、楊晶等6名副國級高官被查落馬。除楊晶僅被去職及降為正部級外,其他人都被判處重刑。

除周永康這個曾經掌管中共「刀把子」(政法系統)的超大老虎外,上述6名副國級官員也是各有來頭。像是徐才厚、郭伯雄都曾擔任政治局委員及中央軍委副主席,人稱「軍中二虎」;令計劃則是前總書記胡錦濤的愛將;孫政才除了也是政治局委員外,更一度是外傳的未來國務院總理人選,屬接班人序列。

至於下一級的省部級官員,這8年半以來更已有216人落馬。而副部級和以下的官員,就更不計其數了。光是習近平第1個5年任期裡,基層幹部因涉貪而落馬者就多達27.8萬餘人,縣處級幹部也有6.3萬餘人。

除了查處的人數之多,讓黨內產生幾近爆表的懼怕感外,不少傳言中,中紀委及地方紀委這套「家法」的刑訊逼供手段,令黨員只要一聽到「中紀委」及「雙規」就膽戰心驚,也讓非黨員瞠目結舌。

像已被披露的案例是,紀委強令被雙規官員脫光衣服坐進一大盤冰塊中數小時,直到冰塊化成水,這名官員就必須在這段期間交代所有罪行,否則就有坐不完的冰塊。因此,這8年半來官員被「雙規」後便突告死亡或失聯者,時有所聞。

各級紀委更常用的,則是株連。被雙規的官員,通常家人也會連帶被控制,甚至被逮捕。如果官員不配合,紀委便改向家屬刑訊逼供,甚至判刑,再把家屬受苦的影片放給官員看。這時,絕大部分的被雙規官員,都會俯首認罪。

這樣的「自清」和「家法」機制,的確收到了震懾黨員之效,特別是習近平第1個5年的任期,也讓中共進一步將紀委的模式,擴大複製到非黨員的公務員、公營企業職員身上,在2018年成立了中國「國家監察委員會」,各級地方政府也成立了自己的「監察委員會」。

然而,在中共特殊的威權體制及「以黨領政」體制下,紀委這套家法型的自清機制,一再受到質疑。最根本的,就是「一黨之法」如何能高於「一國之法」。

況且,「一黨之法」若被使用在遂行最高領導人意志時,這套自清的家法,就可能成為剷除異己的工具。而習近平上任後大力反腐肅貪,雖然獲得熱烈掌聲,但外界「藉反腐整肅政敵」的質疑,卻始終不斷。

前中共解放軍軍官、海外中國民運人士李曉明(圖)認為,中共的「紀委」制度,其實是師法明朝的「錦衣衛」,散布各地,最高只聽命於皇帝一人,用來打擊敵手。那麼除了當年的皇帝和當今的總書記,有誰能監督這批「錦衣衛」及「紀委」?(中央社資料照片)
前中共解放軍軍官、海外中國民運人士李曉明(圖)認為,中共的「紀委」制度,其實是師法明朝的「錦衣衛」,散布各地,最高只聽命於皇帝一人,用來打擊敵手。那麼除了當年的皇帝和當今的總書記,有誰能監督這批「錦衣衛」及「紀委」?(中央社資料照片)

前中共解放軍軍官、海外中國民運人士李曉明認為,中共的「紀委」制度,其實是師法明朝的「錦衣衛」,散布各地,最高只聽命於皇帝一人,用來打擊敵手。那麼除了當年的皇帝和當今的總書記,有誰能監督這批「錦衣衛」及「紀委」?

香港政府在1970年代成立的「廉政公署」,一直被視為亞洲國家反腐肅貪的典範。香港政治評論員劉銳紹指出,同樣是反腐肅貪,廉政公署的行事一是公開透明,二是有明確的制度可依,兩者缺一不可。不到10年,就讓香港官場面貌為之一新。

劉銳紹直指,反觀中共的紀委成立數十年,即使有習近平第1個任期在王岐山執行下的強力肅貪,中共官場的貪腐風氣,至今始終未能有效禁絕。

李曉明、劉銳紹均認為,要想導正官場風氣,只有國家體制下的制度性反腐,才能根本解決問題。而李曉明更主張,只有讓「反對黨」和「輿論」有效監督,才能達到「紀委」所無法達到的根本效果。

中共建黨百年來,最近的這8年半,中紀委及各級紀委把這套家法型的自清機制,運用到百年來的巔峰,它不像70多年前延安時代那樣直接殺人,但殺的卻是心,讓黨員害怕,戒慎恐懼,最後讓全黨上下臣服在定於一尊的最高領導人之下。

但這會不會只是「口服心不服」,相信讀者自有答案。

香港政治評論員劉銳紹(圖)指出,同樣是反腐肅貪,香港「廉政公署」行事透明且有制度可依,讓香港官場面貌為之一新;反觀中共建立紀委制度數十年,即使有總書記習近平第1個任期強力肅貪,中共官場貪腐風氣,至今未能有效禁絕。(中央社資料照片)
香港政治評論員劉銳紹(圖)指出,同樣是反腐肅貪,香港「廉政公署」行事透明且有制度可依,讓香港官場面貌為之一新;反觀中共建立紀委制度數十年,即使有總書記習近平第1個任期強力肅貪,中共官場貪腐風氣,至今未能有效禁絕。(中央社資料照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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